予春光 - 分卷阅读1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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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说服力;即便如此,她还是缺少十分真实感。
  年轻有为,家庭幸福,周时予的人生早已无限趋近于圆满,婚姻可有可无,哪怕一个人也少有遗憾;
  而她的前半生仿佛一潭死水,往后的日子更是一眼就能望到头,独自挨过或许是最好结局。
  在这段婚姻里,周时予能为她提供富足的物质条件、充裕的情绪价值,可她能为对方做的却寥寥无几。
  盛穗能感觉到内心深处的抗拒,微弱却的确存在。
  输液速度调慢后,许言泽紧皱的眉头缓慢松开,高烧一整天的少年终于沉沉睡去,脑袋一点一点。
  盛穗小心翼翼将弟弟头扶正,坐直身体后,再让许言泽靠着她右肩膀睡觉。
  垂眸看弟弟绯红的脸,不知怎么,盛穗忽地想起今晚的周时予,冷白肤色上也泛着不自然的薄红。
  不安地点开对话框,她发现两人最后一次对话,还是她下车上楼前的报平安。
  向来秒回的人,直到现在也杳无音讯。
  或许只是在忙吧。
  盛穗自我宽慰着,不愿承认她整晚光顾自己吃饭、都没察觉男人生病。
  许言泽一睡就是两小时过去,直到护士来换第三瓶药才悠悠转醒,睡眼惺忪。
  见弟弟脸色好转,盛穗请护士给许言泽量体温,果然下降许多,估计输液完回家睡一家就能退烧。
  时间已过深夜十一点半,盛穗晚上还没打长效胰岛素,转身看向弟弟:“我有事要回家一趟。”
  除却一日三餐前要注射短效胰岛素,一型糖尿病患者每天还要注射定量长效胰岛素,以控制血糖飙升。
  盛穗一般是晚上十点打长期胰岛素,药放在家里,今天是临时出状况,才拖延到将近凌晨。
  她本想拜托肖茗把药送来,可时间太晚人已经睡着,盛穗打过三次电话后不忍吵醒朋友,现在见许言泽明显好转,才提出要回家。
  她承诺道:“我半小时内就回来,你一个人可以吗。”
  “早都说没事,”许言泽挥手让她回家睡觉,“你别再来了,我打完吊瓶自己回学校。”
  盛穗不可能不管弟弟,拜托值班护士和热心大姐帮忙照看,起身快步离开。
  下车后她一路小跑上楼,急促喘气地爬上四楼,双腿发酸。
  一型糖尿病患者剧烈运动容易低血糖,盛穗从包里摸出巧克力豆放进嘴里,飞速回屋找胰岛素笔。
  打针时她太过着急,匆匆拔出针头,几滴细小血珠也跟着滚落,渗在她奶白色的针织衫衣摆,瞬间晕开。
  丢许言泽一人生病在医院,盛穗心有愧疚,顾不上处理衣服,柜子里拿过毛毯就又匆匆跑下楼,打车去医院。
  行至一半路程时,她接到刚下飞机的母亲电话,语气焦灼:“言泽退烧了没?点滴你没给他打太快吧?”
  “点滴降速了,我走的时候烧还没退——”
  “他没退烧你就走了?”盛穗话没说话,于雪梅就迫不及待地打断她说话,“我不是让你照顾他,你怎么能把他一个人丢在医院?他身上没钱又生着病,一个人万一出事怎么办?”
  封闭车内空间有限,女人尖锐的斥责声久久回荡不散,连开车的司机大哥都忍不住透过后视镜看人。
  目光谴责,无声控诉着她的自私。
  耳畔母亲的埋怨不停,盛穗咬着嘴里软/肉,看向不远处的建筑低声道:“......我马上到医院。”
  可不可以,不要再喊了。
  “妈妈好不容易拜托你一件事,你怎么就不能上点心——”
  “我走的时候,他体温是三十八度二。”
  递过五十费用下车,盛穗关上车门朝医院小跑,急促呼吸在寒风中不住颤抖:“回家是因为我也有病,我需要打针。”
  余光看到一抹熟悉身影,她脚步一顿,看着母亲在医院不许停车的正大门下车,飞速朝急诊室跑去。
  “......刚才是我语气不好,”电话里,于雪梅边跑边飞快解释,“对不起啊小穗,但妈妈最难的时候,是许叔叔救了我,人要懂得知恩图报。”
  “你一直都是乖孩子,能体谅妈妈心情的对不对。”
  盛穗在医院门前放慢脚步,怔怔望着急诊室大厅外的电子时钟,耳边是母亲愧疚恳切的道歉。
  时间正好走过零点,来到新一天。
  今天是她生日。
  急诊室内忙乱吵嚷,盛穗孤身一人站在大厅门口,不断有人行色匆匆经过她,也无人在意她存在。
  不远处一道嘹亮哭声脱颖而出。
  盛穗闻声看过去,见到生病的婴儿在护士臂弯中哭闹不止,直到重回母亲拥抱,才抽噎着停下。
  是啊,哪有孩子不眷恋父母的气味和温暖怀抱。
  这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。
  最后盛穗没再去照顾许言泽,只是抱着毯子站远一边,看正厅长椅上的于雪梅给许言泽披上外套,又递给他刚买还热乎的瘦肉粥。
  平日向来叛逆的少年,也难得听话的乖乖喝粥。
  那里已经不需要她了。
  盛穗低头看还在通话的手机,知道母亲早就忘却听筒另一端的人还在等她说话,挂断。
  看着屏幕倒影她满是疲倦的脸,前额泛起细汗,发丝凌乱地粘连在侧脸与耳边,盛穗忽地无奈笑了笑。
  27岁的开场,就要这样狼狈不堪么。
  有人急匆匆喊着接过而来,盛穗后退让出位置,转身,目光精准就落在角落的熟悉身影。
  任由周遭纷乱扰攘,男人双手抱胸微阖着眼,靠着椅背长腿交叠,脖颈的冷白肤色爬上一层薄红,大概是不想被人认出,低头带着黑色口罩,黑色风衣盖在身前,病中丝毫不减矜贵温雅。
  如果不是亲眼见他正在打点滴,根本看不出男人正高烧。
  盛穗想她应当是共情过度,才会单凭撞见周时予独身一人来急诊室输液,就毫无理由地觉得对方孤独。
  她只是有一瞬控制不住地在想,或许真正的周时予,并不像她所想象的那样无坚不摧。
  这种感觉难以描述,非但没感到失望,男人形象反倒因此更真实、不再是可远观而不可近的疏远。
  周时予长椅上坐歇一会,拿出手机点亮屏幕,手指抬起又迟迟不落,几秒后锁屏又解开,重复三次后,抬手捏了捏山根。
  盛穗不清楚他在纠结什么。
  周时予并不像是优柔寡断的的人,究竟是谁,能让他在凌晨深夜还反复犹豫着,是否要联系。
  角落的男人又一次点亮屏幕,这一次,指尖落下。
  掌心的手机震动,盛穗看着屏幕上的男人姓名,表情又片刻愣怔。
  原来是要打给她。
  喧嚷人潮来往中,周时予沙哑虚浮的声音响起,温和依旧:“盛老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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